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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BGM:少司命-千山雪寂&银临-棠梨煎雪

1.2w+,建议匀速慢读

 

微茨草酒红阎判,极度欧欧西夹杂大量私设,因为私心中后段草爸爸怒刷存在感,视角在雪女和大天狗之间乱转

 

人物对话没有加引号

 

 

 

 

 

被冰雪封冻的心啊,该要如何跳动呢?

 

 
 

她是雪女,诞生在无尽雪原之中。
 
被暴风雪覆盖的雪原是喧嚣的,狂风肆虐和大雪落地的声音充斥整个世界。
 
所以也是孤寂的,它阻隔了一切声音。

 

单调的,无聊的,冰冷的。

雪女从诞生开始,就不得不与之共处的。

 

雪原上的雪,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

 

暗灰色的天空会掉落白色的羽毛,在洪荒之际便已经开始,到了遥远的时间尽头也不会消失。

雪女喜欢坐在雪山之巅,什么都不做,就只是抬头看天。雪原上的天空是灰色的,深深浅浅的灰,一派压抑的颜色。她总是觉得阴云后面应该有别的什么,但目力所及全是一片暗色,还有雪。

 

纷纷扬扬的雪,几乎埋葬了雪原的一切。它吞噬了时间,让远行人迷失方向,客死异乡。

 

她是冰雪的妖精,是雪原的宠儿,愈是寒冷,也愈是强大。

但很可惜,其他生灵不是。

大概是雪原诞生时她也就存在了,而从那以后她从未见过任何活着的生灵,不管是妖怪还是人。一片雪原只能孕育一个雪女,而这个世界只有一片雪原。

雪女不知道这些。她曾本能的排斥不速之客,操纵妖力,呼唤狂风暴雪,把他们冻结在雪原的外,来年春暖花开时才会被雪原外的村庄发现。

也有不会被她冻死的妖怪到访,她会远远的藏起来。雪女从未离开过雪原,因此也从未有雪原外的生灵特地来此寻找雪女。来过了,也就走了,不会留恋。

妖怪们或者是来此增长见闻,或者是寻找雪莲以期寻求神灵的庇佑。雪女就只是远远的看着,看着他们来到雪原,然后匆匆离开。悄悄地在心里期待下一只妖怪会在何时到来,那已经是雪女漫长生命中的乐趣了。

 

但雪女不喜欢人类。

确切的说,她不喜欢人类看向她的眼神。

充满了恐惧,而恐惧之下又隐藏了贪婪。不管如何隐藏,恶意都会寻到缝隙流泻而出,粘稠而腥臭,几乎让人窒息。

心思通透如冰雪,她不懂爱恨,却先把人性看的透彻。

于是世间开始流传雪原上的怪谈。

被冰雪封冻的美丽少女啊,她用亲吻来吸食人心。
 

她理所当然是冰冷而孤寂的。

 

 

 

 

后来,雪原上出现了一个人类。

他弱小而羸瘦,在大雪纷飞的日子而来。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跋涉,最后倒在了茫茫大雪之中。

雪女从未见过不带恶意而靠近雪原的人类。

 
之前那些被她冰冻的人类,觊觎传说之中雪女的美貌——即使雪女并不懂得何为美貌,贪图冰雪之灵恩赐的财富。

难以掩饰恐惧和厌恶,却又言语谄媚惺惺作态。雪女不通爱恨,所以她也不懂自己面对这些人类的情绪应该称为“不屑”。

她以守护雪山之巅为名,将其埋葬在雪原上。

 

于是她有点好奇。

冷冰冰的雪原之女,平生第一次有了那么一点起伏并不剧烈的情绪。

于是雪女让人类见到了她。

 

 

人类太弱小了。

在极致的自然力量面前只能卑微地匍匐。

那么在强大的妖怪面前大概也是一样的。因为大妖怪们都是随着自然的诞生而诞生的,他们的力量与生俱来,并且受到自然的庇佑。

 

 

那个人类死了,死前留下了一个心愿。

并且烫伤了她。

 

雪女想要把人类埋到别的地方,她想,只是为了不要玷污洁白的雪山之巅。但只是手指碰触到人类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冰雪迅速蔓延冻结,凛冽的寒风一吹,散落了万千亮晶晶的白光。

是了,冰雪之身的雪女,是被雪原庇佑的。

也是被雪原束缚的。

不管愿不愿意,她会冻结碰触到的所有东西。

 

 

后来雪女替那个人类摘到了雪山上的雪莲花。那花是美丽的,一如冰雪洁白晶莹,于雪女而言不甚珍贵,于人类却是可以用生命献祭的珍宝。

她捧着雪莲,面无表情地看着千年如一日的雪,还有灰暗的天空。

凛凛的寒气在周身环绕,雪女长长的睫毛上有冻结了的细小的冰碴。

倾城的容颜上,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那惊为天人的美貌,足以让人头晕目眩,即使面无表情,也足以配得上一切最热烈的赞美。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生于遗世而独立的绝境,则必是人间见不到的绝色。

 

而比那容颜更美丽的,是一颗冰雪通透的心。

 

 

 

重承诺的大妖怪,言出必行。

她答应了人类要把雪莲放到他妻子的墓上,但她不知道,如何做。

雪女捧着雪莲坐了好久好久,久到雪莲花已经被厚厚的冰层包围了。

抚摸上去,好像还能感受到几乎烫伤她的温度。

人类的世界,人类的温度,都是这样的吗?

那么,妖怪呢?也还有这样灼人的温度吗?

雪女有些犹豫。

 

她并不害怕死亡,只要雪原存在,她便可以在冰雪肆虐的地方重生。即使那需要花费时间,但于雪女漫长且无趣的生命而言,等待重生所需要的一点时间,实在微不足道。

她害怕的是未知的温度,她害怕雪原外的温度会让自己融化。

那比死亡还可怕。

她害怕着,但同样好奇着,甚至在心底渴望着。

温暖……是什么?
 
人类都是那么温暖的吗?

妖怪呢?其他妖怪也是温暖的吗?

我……也可以变得温暖吗?

 

明明是感受不到温度的妖怪啊。

 

雪女还没来得及从犹豫中走出来,漫长的生命给了她漫长的时间去思考。但不速之客来得过于突然,从天而降的大妖怪张来黑色的双翼,让雪原上的雪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戴着丑陋的面具,一照面就用风刃割伤了她。然后又问她是否愿意追随一位大人。

被割裂伤口没有流血,露出的是如冰雪一样平滑的割面。

割裂身体的羽毛,是冰冷的。

雪女以冰雪为骨血,在冰雪中重生,没有温度,没有感情,这些她早就知道。

捧在手里的雪莲也被割裂了,破碎的花从冰晶中掉落到雪地上,不一会就被大雪掩埋了。

戴面具的大妖怪有些不耐烦,他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他身上有和那个人类的气息。

 

雪停了。

从未停止过的大雪,埋葬了整个雪原的大雪,束缚着雪女的大雪,停了。

雪女歪着脑袋看那位大妖怪,说:

 

“我有一个愿望……”

 

后来,雪女和那位大妖怪成了搭档,她管他叫,大天狗大人。

那位大天狗大人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妖怪之一,他让风卷携破碎的雪莲,找到了她应该去的地方。

 
 

 

 

平安京是热闹的,和雪原完全不同。

在见到黑晴明大人的那一刻,雪女便明白了大天狗身上熟悉的气息从何而来。

黑晴明大人帮她完成了觉醒,让如同冰雪的雪女有了骨肉。

受伤了会痛,伤口会流血,天热不会化掉。不愿飘在空中,双脚着地,也不会把庭院冻出裂缝。

 

终于变得像妖怪一些了。

之前,像怪物。比妖怪还不如。

 

雪女终于学会了控制妖力,她想她是应该感谢黑晴明大人的。

黑晴明的阴阳寮中感受不到恶意,虽然雪女能大概察觉到黑晴明正在做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用人类的词语来形容,大概是邪恶。

用重重的铅粉掩藏面孔的阴阳师把算计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他的对她的心思从不隐藏,他对她只是利用。

骄傲的大妖怪看不上她弱小的力量,于是其他也就不必再提。

那只妖艳的三尾狐,整日美眸微眯,一副闲散慵懒的样子,更不会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而黑晴明大人身上有那个人类的气息,大天狗大人帮助人类实现了愿望,三尾狐是第一个愿意用温和的语气同她说话并且送了她一些人类的话本的妖怪。

 

那么,雪女想,她愿意为黑晴明的大义献祭。

大妖怪不屑于撒谎,他们言出必行。

 
 

住进黑晴明的庭院后,雪女喜欢在夜里,抱膝坐在走廊上。

庭中有一棵不会凋落的樱花树,每当风吹起的时候,花瓣会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就像雪原上永不止息的雪。

她是一只冰冷的女妖,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觉醒后周身环绕的冷然,又更一步挡住了试图靠近的妖怪们。

所以即使是夜里孤孤单单地坐着,也不会有小妖怪会想要来和她搭话。

雪女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就像她没有在看到樱花飘落时想起那片雪原。

但是那几乎把她烫伤的温度,却从未出现。

有时雪女的目光会穿过樱花雨,投射到遥远的月亮上,清冷的光撒落在冰晶似的眼瞳中,竟也是一副温柔模样。

不论白日是怎样的疲惫辛苦,在万籁俱寂的夜色之中,雪女只属于她自己。

 

有时她也会看到夜色中的暗影,听小妖怪们窃窃私语,那是大天狗大人回来了。

在夜色中活动,能够吞噬月亮的妖怪。

最强大的妖怪,背负的东西也最沉重。

 

等到雪女能自如的控制妖力的时候,她被黑晴明派去和大天狗搭档。

戴着面具的大天狗一言不发,在黑晴明讲完后转身就走。但终究没有拒绝。

黑晴明意味深长地对雪女说,要尽快和大天狗熟悉起来,不然献祭的时候会有麻烦。

献祭,以一只妖怪为祭品引爆另一只妖怪的力量,祭品越强大,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强大。而雪女,即使对人世的事情仍然不熟悉,却是黑晴明手下大天狗之外最强大的妖怪。

雪女点头,懂了。

 

但讨好一只冷傲的大妖怪谈何容易。

就连长袖善舞的三尾狐都知难而退,更何况是不通爱恨的雪女呢。

她不知道怎么做,那只喜怒无常的大妖怪不是她能看透的。

力量的强大是依持,随之而来的骄傲理所当然。听闻世界上最强大的妖怪都是高傲的,比如大江山的鬼王鬼将还有地府的阎魔,都是一方的王者,司掌一地,技近乎神,傲的有理有据。

所以更不屑有所隐藏,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喜怒哀乐,快意恩仇。

而正是这样直接,反而不易被看透。

雪女觉得自己不能理解这位大人,不能理解他明明前一秒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在她挥手投下一片暴风雪后又会看她一眼。

听说大妖怪们的情绪是最纯粹的,他们往往是人类某一种情绪的放大化,并且不做丑恶的掩饰。

人类也好,情感也好,果然很复杂。

又一次坐在庭院中看着落樱发呆的时候,雪女第一次看到了大天狗真正出现在夜晚。

他坐在樱花树上吹笛子,雪女不懂乐理,只觉得说不出的好听。

大妖怪高兴的时候会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坐在樱花树上,甚至还送了她一套适合逛祭典穿的和服。

前者,她的回答通常是犹豫很久后的好;后者,她会穿上漂亮的和服从祭奠走一趟,并把祭奠上最好吃的糕点和丸子作为回礼。

祭奠上的摊主非要送她些东西,饰品或吃食,雪女不懂得如何推辞,便收下。回来全都给了三尾狐,三尾狐把那些小玩意儿派发给寮里的小妖怪。

她在祭奠上遇到了穿绿色和服梳长马尾的草妖,长长的辫子随着走路一晃一晃的很可爱。草妖身后跟着一个银色头发的大妖怪,很强大,雪女隐藏气息从他身边经过,被威胁地瞪了一眼。

她还看到不远处的小山上,穿着蓝色狩衣眼神温柔的阴阳师,带着他的人类同伴和妖怪式神们一起看烟火。那是另一个晴明,身上同样有那个人类的气息。

雪女想,她手里拿的东西太多了,不远处还有一个实力和大天狗大人不相上下的大妖怪,不然应该丢一个暴风雪偷袭一下的。

雪女听说她逛祭典的那天是七夕,但整个祭奠都是她一只妖逛下来的。

一同坐在樱花树上的时候,那时大天狗不会缺席,雪女会静静地听着大天狗诉说他的大义。大天狗会摘下他那丑陋的面具,嗓音轻柔和缓,娓娓而谈。

雪女听不太懂,她才仅仅能做到理解正义和邪恶这样的词语,却无法分辨,更不懂要如何得到。

但是好奇怪呀。

 

大天狗大人是弱小妖怪的庇护神,但黑晴明大人,显然不是在做这种事。

雪女不懂,但看着大天狗在清冷月光下的侧脸,淡金色的头发看上去那么柔软,轮廓精致,肤色白皙,让她几乎移不开眼。她觉得自己懂不懂也无所谓了。

反正她会献祭给大天狗,而大天狗追随黑晴明,那么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跟随大天狗就对了。

 

雪女有时会悄悄地用袖子拢住大天狗翅膀上掉落的黑羽,连带空中飘舞的樱花。那很美。雪女会把他们都带回自己的房间,挑选最漂亮的羽毛和最完整的花瓣冻起来随身带着。

冰晶一颗一颗地积攒着,被小心的与和服放在一起。

后来事情变得让雪女有些苦恼。

 

闲暇时候,大天狗和她都是不需要休息的,这时大妖怪会和她说话,整整一夜。直到三尾狐来传话才停止。并且自始至终都和大天狗在一起,让雪女没有偷偷冻住那些羽毛和花瓣的机会。

甚至还有不慎丢失的时候,那时的情绪,大概就是人类所谓的悲伤或者失落吧。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另一个晴明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

寮中所有的式神都出动了,她和大天狗被分别派往不同的地方,一切都按黑晴明的计划缓缓运行。受的伤多了,夜晚需要休息来恢复妖力,雪女是这样,更强的大天狗,则很少出现在庭院中了。

 
献祭那天很快就到了。

雪女穿了自已常穿的那套白色衣服,大天狗送的和服被小心地叠好放在房间里,衣服上面放着冻结有羽毛和花瓣的冰晶。她随手拿起一颗拢在袖子里,走了。

雪女想,献祭结束后,大概那位大妖怪就会忘记她了。同样漫长的生命中,她是一个过客,岁月的洪流涌过,最浅淡的纹路都不会留下。在大天狗所执着的大义面前,她是第一份祭品。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她从听闻了黑晴明的诉说之后就已经明白。

而她,会在大义实现后的雪原重生,回到从前那种枯燥无味的生活。

他们所追逐的东西,自始至终是不一样的。

但那也没关系。

这段日子,已经使她的生命足够精彩了。

她和大天狗之间不曾有过承诺,所以也不需要留恋。

临行的时候,三尾狐送给她一个拥抱。她们都是或者将是牺牲者,美丽的狐妖脸颊肤如凝脂,轻轻蹭过她的脸颊。那似乎是狐族表达亲昵的方式,她不太清楚。

雪女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带着必死的信念出征,最后却没有死。

献祭失败了。

 

地府的大妖怪提供帮助,仪式被另一个晴明大人打断。

妖力前所未有的虚弱,甚至比诞生之初还不如,献祭失败的反噬全都加在她身上,手下的小妖怪已经溃不成兵,而敌人却仍兵甲完整。

雪女想起了自己闲时翻阅的话本,正义的力量无论多么弱小最后总是能战胜邪恶。

 
这便是正义的力量吗?

因为她,要输了啊。

那么大天狗大人追逐的大义和黑晴明大人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那两位大人是正确的吗?

 
搞不清楚。

战场上瞬息万变,她却有闲暇思绪翩跹。

 

眼角的余光瞥见穿红色铠甲的人类弯弓搭箭,身侧的狼妖摆着同样的姿势。

躲不过了。

雪女试图在手心凝聚出冰晶,但寒冷的妖力甫一出现,便流散于天地。

红色的箭光凛然,隐隐有穿云裂石之响。

真看得起她啊,明明普通的攻击就足够了。

雪女漠然地看着直指她的箭光,近战的妖怪为避免误伤都已经退下,向身边看看,原来还能站立的妖怪,只剩她了。

人之将死会有走马灯,昏黄的灯光带人重新走完一生,然后便是奈何桥头,三生石畔,忘川水微凉,一碗孟婆汤,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妖之将死呢?

雪女想起了淡金色的月光,和他淡金色的发与瞳。

奇怪,竟然不是雪原上那灼热的温度吗。

 

箭弦一阵轻颤,源博雅和白狼同时松开弓弦。

善良的小草妖不忍地闭上眼,仿佛不愿见到有过一面之缘的冰雪美人就此香消玉殒。

六只箭破空飞来,对准命门,封死后路,是让她再无反击之力的绝杀。

利箭刺入皮肉的声音,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但却没有疼痛。

没有即将消散的虚无感。

 

雪女奇怪地睁开眼,恰好看到一片暗红色从眼前落下,沾到身上,是几乎让她融化的炙热。

眼前的世界只剩下暗影,疑惑和慌乱都在一瞬间。

长年被冰雪覆盖的雪原上,露出了一弯新月。

 

 

 

为什么……

本应追逐在大义之路的,高傲的不羁的正直的大天狗大人……

会在这里。

 

 

那位本应冷冰冰的大妖怪,身上竟然是热的。

曾让雪女产生过短暂迷茫的温度,现在正严丝合缝的将她包围。男性妖怪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伴随轻柔的风,下一刻便是腾空而起。

她被会飞的大妖怪打横抱着,亲眼看到身后箭矢和光柱的追击。身体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她释放了最后一个冰甲。

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很奇怪。雪女半仰着头,看到了大天狗紧绷的下巴,还有狩衣上暗红色的血迹。

她伸手抹掉了大天狗嘴角残留的血痕。

浑身很烫,却不是鲜血滴在身上的那种几乎让人融化的炙热。

或许是人类常说的,温暖。

也可能是大天狗大人所不屑的,软弱。

 

 

本应获得强大力量的大天狗大人,因为她的弱小与失败,在愤怒和焦躁吗?

 

雪女被大天狗带回了黑晴明的庭院,此时只有三尾狐在,给大天狗和雪女进行了简单的处理。

雪女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妖力殆尽,可能要休息很久。

但她又在做梦。

 
雪山之巅那一朵滚烫的雪莲,三尾狐拥抱她时一闪而过的热度,还有可怖的暗红色铺天盖地淋下来时浑身都要融化的感觉。

雪女害怕,却不自觉的沉溺其中。

 

说不清是噩梦还是美梦,食梦貘没有出现,可能是美梦吧。

她坐起来,身上穿着三尾狐借的大红的浴衣。领口有些松,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棱角被磨平的冰晶一直被她牢牢地攥在手里,现在又被她小心的收在袖口。

她坐在自己屋前的回廊上,远远的看见黑晴明的房间,灯一直亮着。天上的月亮被阴云遮住了,樱花树也显得很没精神。

雪女收拢自己掩在袖子下的手指,她看不见,但可以猜测大概是苍白无力的虚弱样子。不自觉在周身环绕的妖力消散了,这让雪女看上去稍稍暖了一些。

有小妖怪在远处好奇的打量她,感觉不到危险,就又犹豫着走近。

 

草丛里响起虫鸣。

 

眼见就要走到雪女近前了,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庞大的妖力自然而然散发,最终吓走了小妖怪。

雪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妖怪跑远,也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黑翼的大妖怪在自己身边坐下。

远处,黑晴明房间里的灯灭了。

雪女想,是了,最终战很快就要打响了。

那么这位骄傲的大人,明明之前都是傲慢地让她靠近,今天却主动坐在她身边,又是想做什么呢。

 

雪女,和吾说说汝吧。

我?

啊,说些什么好呢。

 

不善言谈的雪女很苦恼,而大妖怪的要求又太过笼统。要说些有趣的事情吗,就尾狐大人那样?

但是她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称为“有趣”啊。

我是雪女,诞生在无尽雪原。只要雪原存在,我就存在。

就算死去,也会在雪山之巅重生。

 

大天狗重重地冷哼一声。

啊,大天狗大人又生气了。

要怎么办。

为什么呢?

 

雪女歪着脑袋看大天狗,她是真的不太清楚这种时候她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比较好。于是只好呆呆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大妖怪,试图蒙混过关。

在人类和妖怪的审美里,大天狗都是好看的。即使绷着脸,被夜色遮掩,眼神勾勒出的轮廓,已足以让人失神。

大妖怪们都很好看,听说。在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后,神明大人们并不吝啬于随手赠送些别的礼物。

但没有妖怪——起码雪女没有见过——好看得像大天狗一样,光辉清冷,即使用极丑的面具挡住,冷冽的气息也会扑面而来。他很奇怪,明明高傲浸到了骨子里,却愿意接纳弱小的妖怪们,别扭地试着和她打交道。

能遇到这样的大天狗,雪女想,她应该是开心的。

 

汝很奇怪。

恩?
 

雪女想,明明奇怪的是你。

 

吾看不懂。汝明明没有那么向往大义,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松的就选择献祭。

就因为自己是不死不灭的吗。

汝到底在追逐什么。

 

雪女还是呆呆地看着大天狗,大天狗迎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会,便侧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假装正在欣赏庭院中的风景。

但是明明这个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风景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恩?

我说,我有一个愿望……

 

一个温暖的怀抱覆盖而下。骄傲的大妖怪紧紧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和仓皇逃跑时还不太一样。

太突然了。

但那种温度,大概可以称为温暖了吧。

雪女悄悄地伸出手臂环住大天狗的脖子,贪婪的吮吸那种温度。

 

感觉真的快要融化了。

在一股庞大的妖力注入身体后,在她昏迷之前,雪女这样想。

 

再次醒来之后,整个世界都改变了。

他们曾想要颠覆这个世界,世界却联合起来毁灭了他们。

平淡地接受了黑晴明和晴明是同一人这个事实,雪女能在白色头发的晴明身上感受到自己的契约,那便不会有假的了。

眼神温柔的男人告诉她,不愿意的话可以解除契约,她是自由的。雪女呆呆地看着晴明的眼睛,感觉好像看到了水波温柔的湖泊。

这个晴明也好奇怪。

她想,回到雪原后的日子多无聊,她是愿意留下来的,只要晴明愿意接纳他。

晴明却微笑着告诉她,可以过一段时间再给他答案的。

 

 


落在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

 

 

 

大天狗坐在一间日式房屋的房顶上,仰头看着月亮。

天凉如水,屋里睡着一个更冰凉的妖怪。

他在做着每一个痴情的妖怪都会做的傻事。

在这座普普通通的庭院里,不远处的两个房间住着大江山最强大的两个妖怪,池塘中留着荒川之主的气息,就连那位地府的阎魔大人,也曾在这里驻足。

真没想到他们这些大妖怪,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聚集在一起。

大天狗知道,这次是自己错了。

不能简单地归罪于黑晴明的利用,是他自己在追求强大的道路上太过急切,于是剑走偏锋。心神紊乱,才会被人类钻到空子。

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虽然那并不轻松,但已足够坦率。

毕竟每个大妖怪大概都有些类似的经历的。在他们漫长无趣的生命中,总要找些事情做,全都朝着眼前的方向走,固执的不愿偏离,又都是妖力强大性格狂傲的存在,难免会有碰撞。

又或者只是在给自己找些乐子。

仅是他知道的,地府的阎魔在遇到判官之前,就曾一时兴起,试图让地府统治世界;大江山的鬼将也曾挑战鬼王,叫嚣要让世界在破坏中重生。

都活了太久,忍耐孤独,渴望力量,谁没有些黑历史呢。

他也不过是在穷极无聊的生命中尝试一次罢了。

大天狗又想起了那个冷冰冰的妖怪。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搞不懂那个来自极北雪原的妖怪,他不懂雪女想要什么。

来自与世隔绝的孤岛,不分善恶,难辨美丑,明明看着红尘的眼眸上盖了一层冰凌,却时常为人世烟火凝眸。

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她可能什么都不想要。

 

这可怎么办呢。

她什么都不想要,那要用什么来讨好她。

 

大天狗常常想,要是他们不是因为黑晴明而遇见的就好了。

那样她就不会为了献祭而试图接近他,那样就不会有这暧昧而尴尬的同僚关系,他也就可以寻找更多的机会接近她,可以用更从容的姿态了解她,有更强大的力量保护她。

或者如果她不是不通爱恨的妖怪,她会发现他的注视,接受或者拒绝,也就都来的轻松干脆。

总好过弄成现在的样子,他独自坐在雪女的屋顶上,凝望月光。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但他不后悔,从不。

 

 

 



雪女恢复的很慢。

夏天到了,阴阳颠倒的力量终究是难以祛除的,这个夏天,平安京前所未有的热。

雪女的房间已经是晴明的庭院里最背阴的一间了,曾经的敌人,现在的主人,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宽容。

他们都知道,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回到雪原,在雪莲诞生的地方沉睡。

但考虑到彼此的立场,谁都不能提出来。

 

于晴明,那比起关怀,更像是驱逐。

于雪女,那比起修养,更像是逃避。

但好在和平的世界,一切都不难熬,除了夏日的酷热。

 

最先受不了的是生性喜凉的草木妖怪。

帮她疗伤的小草妖可怜兮兮地过来扒门框,雪女手腕上下翻动,送了她一块磨平棱角的冰晶。

结果第二天,屋子里就被怕热的小妖怪挤满了。

山兔和孟婆前所未有的安静,不知道是被热怕了还是嫌弃屋子太小施展不开。跳跳妹妹好奇地看着雪女觉醒后穿的那套衣服,在得到许可后开心地换上,吵着要出去给哥哥看。鬼女红叶独自一人坐着,不远处两只漂亮的花妖在一起喝茶。

真热闹。

小草妖背着一个草筐走进屋子,额头上汗珠落得像是淋了雨,她把筐恭恭敬敬地摆在屋子的角落。下一刻整只妖都瘫倒在地上。

本来只应该她自己过来的。但是太喜欢昨天被赠送的小冰晶,以至于被全寮的小妖怪们围观。被高热折磨的妖怪最终达成一致,要来这最偏的屋子陪养伤的雪女,不然太寂寞了。

萤草拗不过他们,又担心大家都来了会吵到雪女,急急忙忙想要跑去雪女那里,结果太着急撞到了鬼女红叶,然后半道遇见了来找她的茨木童子。

后来是怎样的一番迷之操作雪女不太清楚,总之最后是大天狗来通知她这一消息的。

妖怪的世界,果然也很复杂。

 

虽然得到雪女的同意了,生性善良的小草妖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一大早就要跑去城外的山上要给美人姐姐采药草。

晴明拗不过她,又想整个平安京大概也没什么妖怪能奈何的了她,也就点头了。

反正有妖替她操心呢。

 

然而萤草还是被毒辣的太阳欺负了。小姑娘整个都好像在冒热气,大字状在榻榻米上躺尸一会儿,又不甘寂寞地在榻榻米上打滚。童女见了也要学,结果磕到桌角哇哇哭了起来,童男哥哥急忙安慰,却不见好转。

其他的妖怪都投来好奇的目光,童女怕羞,哭的更厉害了。

萤草见了从地上爬起来,蒲公英的圆绒球轻轻一碰童女的额头,小姑娘立刻破涕为笑。

坐在旁面的雪女看了,鬼使神差地递给童女一块刚刚冻结的冰晶。

送出后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所不妥,但伸出的手已经没办法缩回去,冰块也被童女抓走了。

小妖开心的把冰块贴在脸上,贴一会又拿没被自己碰到的那一面去碰哥哥的脸。

其他几只年幼的妖可怜巴巴地望过来,雪女有点懵,也呆呆的看着她们。红叶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敛衣在雪女耳边低语,雪女点点头,送给在房屋的妖怪们每人一个大冰块。

山兔欢呼着雪女姐姐你好温柔啊一边扑到雪女怀里,孟婆见状也抛弃了牙牙。萤草不满地说喂你们注意雪女姐姐的伤一面悄悄把雪女的胳膊往自己这里拉了拉。自矜而美丽的鬼女坐在不远的地方,视若罔闻。

 

是因为天气热,而自己是凉的吗?

雪女不太懂。

但明明,有着冰凉温度的,是她们啊。

傍晚的时候萤草过来邀请雪女去庭院中赏樱花,于是雪女穿了大天狗送的和服,第一次走出了她的小房间。

晴明的庭院里有一棵和黑晴明那里同样的樱花树,妖怪们就在那棵树下铺好了席子。

白日里得到了雪女赠送冰块的小妖怪们都回赠了雪女自己的礼物,藏在水边没有来的椒图也送上了一枚漂亮的小贝壳。萤草给雪女斟上一杯清酒,兀自笑得开心。

雪女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伸手去摸萤草的脸颊,草木妖怪在傍晚整个都在散发着清爽的气息,入手也是同白天一样的凉凉的温度。

这个时候应该微笑吧。雪女想起了自己翻过的话本。即使不微笑,也应该摆出一个温柔的表情,轻声细语的说谢谢,像草长莺飞二月天的和风。

两只纤细的手指摁住她的嘴角,替雪女摆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萤草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边说雪女姐姐这就是微笑的感觉呦雪女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啊,是真的吗。

 

从心底里感到柔软的,像是有些东西在心中长出藤蔓,葳蕤生花,最后定格在容颜上的表情。

她轻轻握着萤草的手,慢慢慢慢地放下。

脸上依旧温柔。

 
 

雪女想,她曾在无尽的雪原上虚度光阴,后来她感受到了炽热和冰凉。

她曾为了一个人类的愿望奋不顾身,而现在,她有了一个自己的愿望。

留下来,想要待在这里。

月亮缓缓升起,清脆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在月亮升起的方向,一个普通的屋顶,她看见了正在凝望的身影。

 

 

 

 

如果世界上有两个最动听的词语,那么它们大概就是——

珍视,和保护。

但大天狗在遇见雪女之前,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两个词语的。

有的人是生命中的贵人,她的出现会带来很多之前从没考虑过的事。

像是有了软肋,却又有了盔甲。

 

在庭院的另一个角落,大妖怪们也在举杯对酌。

地府还有公事,阎魔只喝了一杯就被尽职尽责的判官叫了回去。

小鹿男不胜酒力,被荒川之主一杯烈酒灌下去,脸上红扑扑的,盯着酒杯傻乐。

最讨厌的还是大江山的那两位,不仅烦,而且吵。

茨木童子看上去很乐意借着酒劲和酒吞童子打两场,鬼王大人被吵的烦了直接把酒杯丢过去,被茨木童子一拍就朝他的方向飞了过来。

大天狗觉得自己忍无可忍。

他面无表情地捏碎了上好的瓷杯。

内心活动大概是这样的:在别人的地盘呢你们俩傻逼能不能消停点
 

茨木童子挑衅地看了他一眼,被无视后略感无趣的坐下。

如果可以,真不想认识这些无聊的妖怪。

 

还年轻时到处闯荡,遇见强大的妖怪就打,打的过舔舔伤口就走,打不过就找个地方修炼一段时间然后再打。

一来二去,熟悉起来,才觉遇人不淑,但为时已晚。

但他们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聚集在一起过。

有的敌意是与生俱来的。

大天狗在无聊的时候曾经想过,他们这些大妖怪之间,算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见面就打架。

日常互相嫌弃。

很久见不到,也知道对方的消息。

其中一妖冒傻气的时候,其他妖就负责拼命把他揍醒。

即使相处到有裂口,等命运过去了,再设法聚头。

 

大概就是损友。

 

茨木童子站起来说吾得去看看吾的小草妖,提前退场,其他大妖也陆陆续续地离开,睡死了走不了的就被大天狗一翅膀扇走了。到最后,只有酒吞童子依旧不动如山。

这是有话要对他说,但是大天狗不想听。

他对着撩人的月色吹了一曲凤求凰,却没有被想让听到的那个人听到。

酒吞童子身后叹息一声,问大天狗还打算等多久。
 

直到她接受我。

直到她能懂得。

这句话大天狗没有说。

 

雪原之女无爱无欲,无心无情,无血无泪,她真的能看透人情吗。

换句话说,等待是有意义的吗。

 

吾辈都在担心你。

酒吞童子没有说,却表达的清清楚楚。

大天狗想,也真是难为这群骄傲的大妖怪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无用的关心,他还没有等多久,只是遇到了一个让自己动心的人,还没有开始呢,就先不被看好。

酒吞,他慢吞吞地说,吾刚遇到她时,她受伤都不会流血。

而现在,她会把冻结的小冰晶送给别的小妖怪。

 

大天狗摩挲着拢在袖子里的小冰块,那里面冻着他的黑羽和黑晴明庭院里的樱花,还带了一丝血痕。他在雪女的房间发现的,偷偷拿走一颗,注入了自己的妖力,凝成不会融化的冰晶。

 

所以我觉得,值得。

更何况为了鬼女买醉的鬼王大人,没有资格劝吾。

 

酒吞童子洒脱一笑,举杯一饮而尽,回身离开。目光扫过永不凋落的樱花树,又想起了那年的红枫林,紫水晶般的瞳孔里有溺死人的温柔。

都是一群傻的。

愿意为突如其来闯入生命的某个妖怪,改变自己自诞生起便携带着的骄傲和自尊。

不变的是执拗。

月光如流水倾泻,大天狗看到雪女披挂着月色归来。

月盘很大,踩着木屐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的雪女只有一道黑色的剪影。

他在心底勾勒雪女的轮廓。

初见时,她捧着一朵被冻结的莲花,表情莫名的悲伤。

祭奠时,他伪装成人类跟在她身后,看她笨拙地接受人类的馈赠。

战败时,她盯着直指自己的箭矢,眸中倒映诛邪红光,美得惊心动魄。

还有她昏睡时,夜色像是薄纱笼罩在她的面孔上,他小心地拾起掉落在她身边的黑色羽毛。

又或者自己孤身一人坐在她的屋顶上吹笛子,向前,向后,向左,向右,仰首,低头,到处都有她,到处都是随手可摘的美。

大概是愉悦的,无论白日如何,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他可以尽情拥有雪女的无数个样子。

雪女的夜晚,是属于他的。

但大天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灼。

他想知道雪女究竟在想什么。

 
 

 

 

小妖怪们都散去的时候,雪女独自一人去了晴明的房间。

八百比丘尼给他们摆好茶盏,晴明没有说话,礼貌地等着她先开口。

雪女小心地斟酌词句,无力地发现脑海中没有一个词语能表达出她想说的话。

小半夜过去了,杯中的茶早已凉透,穿着蓝色狩衣的阴阳师依旧正襟危坐,不见疲色,眼神温柔。

她终于有勇气开口。

 

我,

我想留下来。

我有一个愿望,我自己的愿望。

 

走回房间的时候,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坐在她屋顶上的大天狗。

黑色的羽毛被风吹拂,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雪原上美丽的雪,像是庭院里美丽的花。

她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冰冷的,手指却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完美的掩饰住内心的焦虑紧张。

 

她说,

大天狗大人,可以请你到回廊上坐坐吗?

眼前下起了黑色的雪。



 

 

 

我去拜访了晴明大人。

我说,我想留下来。

……

大天狗大人呢?

 

……

和汝一样。

 

雪女又想起了闯入雪原的那个人类。

那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即使靠着她的庇护,来到雪山之巅。

但活不长了。

雪女心里感到可惜,她想起了雪女的传说。

亲吻是吸食灵魂的毒药,冰雪随之而生,人类会被冻结,但也就自此超脱了轮回之苦。

但她被拒绝了。

将死之人放柔了目光告诉她,做这种事情的对象,整个世界只有一个。

最后,那个人消失了,彻底的。

 

捧着雪莲发呆的时候,雪女在思考要怎么离开雪原寻找人类妻子的坟墓,也在思考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样的。

然后张着黑翼的大妖怪从天而降,黑色的羽毛落下,一瞬间几乎照亮了雪原。

他只要在那里,不需刻意,没必要展示威仪,不用张扬美丽——

就已经是奇迹。

而现在,这位大人坐在她的身边,认真且足够耐心的等待她即将说的话。

他让她感受到温暖,也让她感受到炽热。雪原上的妖怪感受不到温度,她感受到的从来都不是温度。

是情感。

 

极北雪原的雪女无爱无欲,无心无情,无血无泪,她不通爱恨,不懂恩仇,害怕融化。

但她本性善良。不善言谈是被长久隔离的后遗症,言语阻碍了表达,却遮挡不住心。雪女冰雪般美丽纯洁的外表下,有一颗同样美丽和洁白的心。

她说不出,但她暂时还不想回去那个孤寂的雪原,即使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她试着走进人间。

 

 

雪女想,她终于遇见了。

那么亲吻,也是被允许的吧。

 

 

 


 

她想要什么呢。
 

这种事情,其实大天狗早就知道了。

在看到她坐在廊前凝望飞花的时候,月光照亮了她眼瞳中的孤寂。大天狗仿佛从那双翦水秋瞳中,看到了茫茫雪原,埋葬一切的白色,也埋葬了千年的孤寂。

那个时候,就明白了。

 

她想要吾。

 

END.

 

 

lo的两篇文,温度和承诺,几乎写出了我心中的雪女

敲下结尾的时候十分想pia死他,臭狗子你的脸呢

 
 

文题来自一句诗,指的就是雪

虽然指的是雪,但这里穿庭飞花可以是真的樱花,也可以是大天狗的羽毛

这两只闷骚冰山话少,内心戏意外的丰富,反而更方便我装逼瞎扯了呢

草爸爸是这个世界的宝贝XD!

 

意外的觉得红叶和雪女可能会关系不错,因为都是温柔而固执的人啊(因为都是被我抽到的美人啊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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