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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一个温柔的荼岩

文题来自《小说选刊》

 

 

 


(1)

 

 

 

他的母亲死了。就在今天,或者昨天,安岩不知道。

法院的人是在早晨七点一刻的时候敲响了他的门,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安岩懵懵懂懂地被拉扯着离开了自己的家,直到坐上警车抵达目的地之后,也没有多回忆起脑海里那个面目模糊的母亲一星半点。 

他从小没有见过母亲几面,唯一的一次,母亲带他出去玩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安岩记得自己为此期待了很久很久,结果到了约定的那天却下雨了,母亲行色匆匆地带他见了一个陌生的叔叔,然后就又行色匆匆的消失了。

后来母亲和父亲就离婚了。

 

 

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呢?

 

那时候安岩还小,还没有深刻地体味过生命中的种种无奈和怨恨。他只觉得他之于母亲大概就像是一颗玻璃珠之于他。安岩在更小的时候因为和表哥抢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挨过父亲的打,后来就对它们提不起什么劲儿了。那珠子拿到手上的时候不见得多么欢喜,掉到地上,落了尘,也就更没什么值得稀罕的了。

安岩自觉洒脱,父母那一辈人的烂账不是他能插手的。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无可非议,他也无话可说。

父母离婚后他跟着父亲生活一段时间,后来父亲有了新的家庭,安岩刚好也到了可以出去上学的年纪。两人一拍即合,安父每月支付足够的生活费,安岩除了过年过节基本不回家里。

拎着行李箱走出门的时候安岩有些晃神,犹豫着,觉得应该回头道个别,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了身后防盗门被关上的声音。

安岩懂了,他是个多余的。

 

课堂上老师激情四射的宣称“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安岩低头,看到课本上前人们严苛的表情和严肃的目光。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人生多么难啊,幸福来之不易。他最先要学会的应该是不打扰。


上了大学之后他手脚麻利地联系好了学校的勤工助学和假期工,父亲给他打钱的银行卡被锁到了橱柜最深处。大一时候回家过了个年,之后几年就再也没回去过。

不是没想过找个伴。在这个想法刚刚冒头的时候,宿舍里的哥们儿有一个刚好脱团,每天不是陪女朋友煲粥就是和女朋友一起追狗血剧。

安岩好奇瞄过一眼,刚好看到电脑屏幕上,妆容精致的女孩歇斯底里的冲着男孩喊:

“你既然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就不要过来招惹我。”

记得某个日光昏黄的午后,空气中溢满了懊热的因子,他单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讲台上有些秃顶的教授在长篇大论之后负手而立,笑容矜持的说:“所以说,恋爱是两个人的结合,而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它从一定程度上说明,爱情从冲动的阶段进入了理性的阶段……”

安岩就又想想,还是算了吧。

他没怎么体会过家庭的感觉,从小到大也自问缺少爱人的能力。和姑娘在一起,不为了结婚,那他就不是个东西;为了结婚,他又承担不起。

就像小时候见过的玻璃珠,那么漂亮的小物件,远远看看很好,没有伸手碰触的必要。

 

大四的时候狐朋狗友们各奔东西,他独自搬出学校住,房子在郊区,离学校和实习的公司都很远,每天打开门都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冰冷。

在那样的夜晚,天凉如水,人影幢幢,不远处的街道上偶尔传来发动机突突的声音,间有低语声,不知是在打电话还是家人闲语。而这些声音却完全将他隔绝在外,面前黑色的空洞似乎能吞噬一切的人气。

更多的还是醉酒晚归的人,嘴里嚷嚷着污言秽语,小摊贩在讨价还价,一大群打扮不伦不类的年轻人招摇过市,沸反盈天。

这时候安岩又会突然敏锐地感觉到他脚下的城市,还有囚禁在城里的人们以及在夜晚努力压制的可怕的哀嚎。

所有钟表,停止在无梦的时刻。无家可归的人,徘徊在世界的边缘。

在那么寂寥的夜,人总有一瞬间不是那么勇敢,而他很惧怕这个时刻。

 

每当这个时候,安岩便会觉得胸腔中生出一种对灯光的歇斯底里的渴望。

那时候的安岩不知道,他渴望的其实是一个可以在灯光里等他的人。

 

 

租他房子的包姐有时候也会等他,心情好还会送他一盒泡面,和他所期待的不太一样,但足以让他心生摇曳。但他交不上房租的时候,包姐断电也断得毫不留情,任他软磨硬泡,直到当月的房租一分不差的交上。

那境遇堪称凄惨,但当时的安岩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故事跌宕起伏,堪比车祸现场,索性结果还算好,他有了一群喜欢的人,他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他。

 

而现在,他被法院的人带走,原因是他未见过几面的母亲去世了,他得到了一间空荡荡的房子,还有母亲欠下的一屁股债。

西装革履的律师喋喋不休,安岩听得脑仁疼,但又不好出口打断,他的父亲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而另一位“父亲”则是面色冷冷地看着他,莫名其妙。

法庭上的第一次对峙让安岩摸不清头脑,愣愣怔怔的被送到母亲的房子处整理遗物,安岩才从律师口中得知母亲在重组的家庭中过得并不如意。

他找到了一封给他的信,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没有署名。

 

母亲有长期的忧郁症,工作出了些问题,又不知为了什么花了很大一笔钱,和丈夫有矛盾,诸事不顺,有了轻生的念头。她独自死在了自己的房子里,留下了一封信,和把房子留给安岩的遗嘱。

 

他觉得可怜,但还没有察觉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怀璧其罪。

安岩是在被穿着警服的人带走的时候才明白的,太晚了。


他还没从混混僵僵的状态中缓过劲来,就听到继父的辩护律师把一顶顶大帽子往他头上扣,没怎么和母亲相处却白得了一套位置和装修都不错的房子成了最大的罪证,从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更是罪不可恕。

他没有证人,也没有靠山,只能孤零零的站着,像是一株没长开的树苗,挺拔但无助,他听着庭上的唇枪舌战,更像是个局外人。

安岩觉得荒谬,而看着法官和律师们冷漠的神情,却一点都提不起愤怒的兴致。他来的时候没带灵能枪,那不是对付普通人用的玩意儿,他也不想和地面上的人起任何冲突。

更何况这个继父要做什么,他很清楚。

安岩被暂时关进监狱里,手中只有母亲留给他的信。他的律师神情踟蹰地来看他,安岩表示理解,只是说,他想把母亲那套房子留下。

 

第二次开庭,他的律师帮他留下的房子,却没能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债务和赔偿。

离开的时候安岩觉得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已经25岁了,在T.H.A的这些年攒了不少钱,本来是想等几年买个房子好从包姐那里搬出去,而现在那些钱全被他拿去还那笔可笑的债务了。

他已经长大了,但在某些地方还是和曾经那个孩子毫无区别。安岩不在乎钱,反正不过是多跑几次外勤的事。

 

他只是本能的想逃。

手机里的某个号码被翻出来无数次,却一次也没有拨出过。

安岩想逃,他想有个依靠,但是这些尔虞我诈残酷现实,杀人无形的刀,冷硬的人心,他不想让那个人知道。

 

 

更何况他的母亲虽然并没有尽到什么抚养的义务,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了他最不敢奢求的东西。

 

 

 

 

 

 

 

 

(2)

 

 

 

安岩失踪了。

起先T.H.A中并没有人注意到安岩的消失,毕竟这小子每次执行任务后像死猪睡个三天三夜的一点都不稀奇。

可在连续一个礼拜例会不开、消息不回之后,神荼终于坐不住了。

他开车去了安岩租住的房间,开门进去,看到了阳台上一盆盆蔫蔫的吊兰。

 

和安岩搭档之后,神荼没少出入他的房间。起初他嫌弃楼房里逼仄阴暗的楼道,总是喜欢从安岩卧室的窗户翻进去。安岩似乎对此很是困扰,又出于某些原因不好明说,所以又是给他塞钥匙又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暗示。神荼装作看不懂,依旧我行我素,结果下一次他出现在安岩家楼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楼上一串清脆的口哨声。

前一日还光秃秃脏兮兮的窗台上摆满了绿油油的植物,吊兰、多肉、还有盆大概半人人高的芦荟,而那个小二货正手肘拄在阳台上,躲在那一团团绿色植物后面得意兮兮地看着他。

“浇花呢浇花呢,你给我从门走进来啊。”

老旧的房屋在清澈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悦目的颜色,绿色植物上似乎有细小水珠在反光,亮晶晶的,微风轻轻吹,一片叶子随着风落了下来。

神荼仰着头看着安岩,那人的侧脸被阳光晕染得精致柔软,神荼突然觉得自己心里也好软好软。

他看透了安岩的小把戏,虽然并不能理解原因,他心说就算这样只要他想跳窗也毫无压力,但是安岩低头拨弄花叶的样子太好看了,或者是那天的阳光太好,他被晒得心跳加速,总之就是他心血来潮没有拆穿,乖乖地走楼梯然后开门进屋。 

从那以后那些绿了吧唧的草就成了安岩心尖上的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拍摔了,总之就是宝贝的不得了。

神荼想问过为什么不养些会开花的,心思一转又觉得那二货大概会给出“很娘”、“养不活”之类的会让他怀疑自己的智商的回答,便作罢。

 

但现在这些宝贝都被安岩丢掉了。

神荼感到焦躁,面色也难以保持平日的淡定,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而灼热。这焦躁不仅来自于担忧,而且来自于一些微妙的自尊心。

他的二货不见了,而他竟然真的找不到。

他本以为他们两个之间早就不会有任何隔阂了。


几年前从巴黎回来以后他和安岩几乎没有这么久的分开过,习惯了那个吵吵闹闹有时又意外善解人意的二货,神荼发现他再也没办法硬着心过回以前的那种万事不关己的清苦日子。

他轻车熟路地关上门,找出抹布抹掉了家具和阳台上落下的灰,又给阳台上的草浇了水。

神荼想,他需要一个承诺。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一个月以后。

瑞秋终于申请到了调用安岩全部信息数据的权限,从几天前的一笔转账记录大概锁定了安岩最近的活动区域,竟然是在燕坪的另一个区。

神荼得到消息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一股急迫感和忧虑感顺着脊柱一路烧上大脑。瑞秋还在电脑前继续解锁最近的数据,他已经握紧手里的车钥匙冲出古玩城了。

安岩还在燕坪,但是没有和他们中的任何人联系,还悄无声息的动用了一大笔钱。这怎么也不像是能让人放下心的消息。

神荼转动车钥匙,脚下用力,被改装过的悍马像红色的闪电一般冲了出去。这让追出来的王胖子众人恍惚有种看到了郁垒之力爆发的错觉。

 

 

但是在茫茫人海中找人谈何容易。

现实不是狗血八点档,也不是浪漫又玄幻的小说。公交车站,路边烧烤摊,二十四小时营业便利店,街心公园,路口的咖啡店,学校附近的书咖网咖,即使一个一个找过去,还有如织的人流,恼人的交通信号灯。他要如何在偌大的城市里找到一个人?

但这些神荼不在乎。

他开车从外环绕了过去。一路上开着慧眼,世界被异化成深浅不一的色块和白色线条,人失去了原有的质感,变成了简单的线条符号,黯然无光。

 

世界在他眼中,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曾经。

那时候神荼刚刚失去父母和弟弟的下落,被师父救走,却又像是掉进了新的狼窝。他曾为了训练自己对馗道力量的掌握而连续一周不眠不休地打开慧眼,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无法适应现世的色彩。

但现世与慧眼下的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呢?无边无际的夜幕笼罩而下,低沉,阴郁,压得人喘不过气。肮脏的交易,虚伪的人心,放纵的欲望,也都在这个时刻横冲直撞。

现实中的夜晚是深入骨髓的。那更像是带着腐烂气息的汁水,无孔不入,渗透进每一个未知的角落。人们置身其中,却常常难察其害。

最悲惨的放逐,是被阳光放逐。

神荼太早的懂得了这一切,他越来越成熟,但对自身的关怀和无端的兴趣也变得越来越淡然。馗道的修行日益精进,所有的伤痕和青涩都不留痕迹地结了痂,剩下的只有几近冷漠的强大。他的孤独总是在曲终人散的时候胜利的俘获他,肆意猖獗地翻着倍地把他侵蚀掉。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无力感中,他学会了在梦的黑暗里寻找遥远的一点青光,像多年以前的那一个有月亮的晚上。

他要找到家人,他想与神荼的狗屁宿命抗衡。而为了把这一页翻过去,他也只好坚持写完它。

 

生命,毕竟是值得骄傲的。

 

神荼想,他需要安岩给他一个承诺。

不允许不辞而别也好,每天给他发消息也好,有麻烦一定要告诉他也好,什么都好,总之他需要一个承诺。

他不允许他的光再次把他抛回夜晚。

 

 

接近午夜的时候神荼收到了瑞秋发来的地址,那是一个公寓的地址,位于一处建成不久的居民楼。神荼寻着找过去,又干起了跳窗的老勾当。他的额角微微发汗,呼吸还很急促,瞳孔整个是红色的,仔细看还能隐隐在眼白处看到淡紫色,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妖异的凌厉。

右手抬起,蓝色的光线流动、交织,惊蛰倏的出现,他顺式挽了一个刀花,然后手持惊蛰立在胸前,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那并不影响视线,左手手背的灼热感在第一时间提醒了神荼。他默默松开惊蛰,走向床脚的阴影。


灵能暴走的气息没办法立刻压制住,他在三步外停下,静静地看着那个蜷缩着靠着床脚的人。

窗外的月光漏进了窗内,那个人慢慢抬起头,月光也就漏进了那双眼睛里。神荼想,他是来要一个承诺的,但是看到了安岩的表情后,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安岩说:“神荼。”

他说:“我没有妈妈了。”

 

 

tbc.

 

 

 








参考书目:

局外人,鼠疫,守望的距离,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重启之极海听雷(暂时没有标出引用和改写的句子)













































ft一下~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是迟子建的一篇小说,很现实,让人心碎。我用了这个题,但是并没有写出来那样深刻的感觉。上篇主要写了荼岩友达时期的一件小事,具体的一些内容参考了局外人,bug很多欢迎捉虫

原本打算慢慢写好好改,结果官博一条更新就把我炸出来了orz

喜欢荼岩的时间不太久,上礼拜才追完了勇冒,看了女神们的文之后一下子无法自拔。荼岩给我的感觉,恩,很轻松,很温柔,他们背负着宿命,但前面看得到希望。

而且这两只的年龄操作,啊,简直了,我已经没有我了


各位萌荼岩的小天使求勾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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